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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六章剝絲抽繭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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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六章 剝絲抽繭(上)

洪勇男對“瘸腿兒”柳老漢的印象非常好,急忙掏出兜兒中的“紅塔山”香煙,抽出一支遞了過去,笑著說道:“柳大爺,您請嘗嘗我的煙!……”

“哎呀……還是兩頭兒一般粗的煙呢!……”“瘸腿兒”柳老漢憨厚的笑著,他紮撒著雙手,似乎是接也不不好意思,不接還有點舍不得這“兩頭兒一般粗”的好煙。

“柳大爺,您老人家千萬別客氣!老話說得好,‘煙酒不分家’嘛。呵呵……我一見您,就知道您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!……”洪勇男十分恭敬的站了起來,把“紅塔山”香煙送到“瘸腿兒”柳老漢嘴上,然後劃火柴點上。

“呵呵……謝謝啦!謝謝這位同志!……”“瘸腿兒”柳老漢邊客氣著,邊吸了一口“紅塔山”香煙,笑著說道:“我說同志呀,你這煙可真香,就是勁兒小點!呵呵……才剛這位老弟說我見過世面,那是誇我呢!我就是在部隊上上過幾天‘識字班’,‘淮海戰役’那前兒趕著土改分的驢和車,和村兒裏的一些人去‘支前’。我趕著驢車送糧食、送彈藥,往下送傷員,還趕著驢車一直進了大上海呢。……”

“哎呀……柳大爺,您原來還是老革命呢!……”洪勇男入戲有點深,對“瘸腿兒”柳老漢有點兒肅然起敬了。

“也不算老!呵呵……連陳老總都說,‘淮海戰役’是我們山東的父老鄉親用小車推出來的。那前兒在我們後馬夼村小學的操場上放過一個電影,叫做啥《車輪滾滾》,講得就是我們‘支前’的故事……”這位“瘸腿兒”柳老漢似乎很願意和客人聊天,尤其是說起“淮海戰役”來神采飛揚。可是客人一誇他是老革命,他反而不好意思起來。

“後馬夼村?……”洪勇男感覺這個村子的名字很特別,就好奇的問道。

“是後馬夼!我們村兒前邊啦有座古廟,叫‘白馬寺’,香火很旺。我們村兒四周為青山環抱,所以人們稱‘白馬寺’廟後的村兒,也就是我們村兒後馬夼,也叫做白馬夼,廟前的村兒稱為大馬夼。要說‘淮海戰役’……”“瘸腿兒”柳老漢顯然還要繼續講“淮海戰役”的“支前”故事。

“柳大爺,您的腿就是‘淮海戰役’受傷的吧?……”洪勇男忽然對“瘸腿兒”柳老漢的那條瘸腿來了興趣兒。

“瘸腿兒”柳老漢搖了搖頭,笑道:“不是!我的這條腿呀,是在壬午年的壬子月反掃蕩那前兒,在石硼夼北邊啦的黑石溝遇上了……”

“黑石溝?……”一直笑瞇瞇的看著洪勇男和“瘸腿兒”柳老漢的“三姓家奴”驚呼道,就連他他玩耍的筷子也掉了一只。

“瘸腿兒”柳老漢楞了楞,對“三姓家奴”說道:“是呀!咋的了,你去過?……”

“沒有!……”“三姓家奴”苦笑了笑,邊否認,邊俯身撿起了筷子。但是,“瘸腿兒”柳老漢的話卻勾起了他對往事的回憶。就是在黑石溝,他所在的“淺井中隊”被膠東軍區的十六團二營打了一次伏擊。那次戰鬥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,很多年之後,還會讓他在噩夢中驚醒。那些八路簡直就是一群發了狂的惡魔,悍不畏死。九挺“歪把子”把槍管都打紅了,八路就像是被割麥子一樣,倒了一茬又是一茬。可是,那些八路還是不顧死活,拼命的向上沖。有道是“一人拼命,百夫難擋,萬人必死,橫行天下”!這一仗,裝備簡陋的八路,居然打得訓練有素的“淺井中隊”根本就沒有了招架的勇氣。結果,只有他一個人死裏逃生。

也許,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;也許,“天作孽猶可違,自作孽不可活”那句老話一言成箴;也許,真的是周莊西大崗子上一百七十九個冤魂泉下有知,把“三姓家奴”這個唯一漏網的餘孽引向“淺井中隊”覆滅之地,讓“三姓家奴”在周莊西大崗子上的“萬人冢”前命喪黃泉。如果“三姓家奴”不在桃村鎮火車站前的市場吃了一頓早餐,他和洪勇男活著逃回去的可能性是很大的;如果“三姓家奴”和洪勇男吃完早餐就走,不和“瘸腿兒”柳老漢聊天,也不會有人觸動他心中的隱痛;如果洪勇男沒有問起“瘸腿兒”柳老漢的腿傷,“瘸腿兒”柳老漢就不會說出黑石溝,以至於“三姓家奴”心神激蕩之際,他的失態被另外桌子上吃早餐的年輕人註意到,他居然能夠沒察覺;如果不是“三姓家奴”被觸動了隱痛,他也不會故地重游,結果死在了他和他當年所在的“淺井中隊”曾經犯下十惡不赦罪行的周莊西大崗子的“萬人冢”前。讓人遺憾的是,這個世界上總是沒有那麽多的“如果”。

在另外一張桌子上吃早餐的年輕人叫王克躬,桃村本地人,是濟南軍區敵工部偵察科的偵察員。他本來是和戰友正在濟南火車站執行搜查擺脫控制的“三姓家奴”和洪勇男的任務。可是,家裏突然拍來電報,告訴他老父親病危。正在焦頭爛額的濟南軍區敵工部甘部長體恤部下,毅然給了王克躬兩天假,讓他回家看望病危的老父親。

巧的是,王克躬乘坐的火車也是佳木斯開往煙臺的1394次列車。只不過王克躬買的是站票,而“三姓家奴”和洪勇男是軟臥。下車後,王克躬想起老父親喜歡吃火車站前的市場“瘸腿兒”柳老漢賣的肉包子,就趕了過來給老父親買了幾個。可是一看到“瘸腿兒”柳老漢賣的黃橙橙的小米粥,他的肚子“咕咕”直叫,根本就邁不動步了。

王克躬職業性的掃了一眼和“瘸腿兒”柳老漢正在聊天的兩個陌生人,就坐了下來。當他喝了一口香甜的小米粥後,渾身的三萬六千個汗毛孔都透著一個那叫舒服,似乎一夜的疲勞都煙消雲散了。可就在這時,那個年紀稍大的陌生人驚叫了一聲:“黑石溝?……”

王克躬本能的用眼角的餘光又掃了一眼那個年紀稍大的陌生人,這一下他的心不由得“噗通”一跳:“這……這他娘的不就是自己和戰友們在濟南火車站追蹤的目標‘三姓家奴’嗎?他身邊那位三十歲左右的矮個子一定就是他的保鏢洪勇男了!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。真該死,自己剛才觀察現場的時候怎麽就沒認出來呢?這警惕性哪兒去了?一個不小心,差點兒耽誤了大事兒!……”

王克躬想到這裏,不敢東張西望的,低著頭邊喝小米粥,邊豎著耳朵傾聽“三姓家奴”和洪勇男和“瘸腿兒”柳老漢聊天。只聽洪勇男似乎對“瘸腿兒”柳老漢肅然起敬,問道:“柳大爺,原來您還是負過傷的老八路呀?……”

“瘸腿兒”柳老漢又吸了一口兩頭兒一般粗的“紅塔山”,笑瞇瞇的說道:“負過傷不假!當年是老八路也不假!黑石溝戰鬥那咱,我是膠東軍區的十六團二營五連的通訊員。腿上的傷是在沖鋒前兒,讓一個二鬼子打了一槍。……”

洪勇男好奇的問道:“二鬼子?是偽軍嗎?……”

“偽軍?不是!不是!打了我一槍的不是偽軍,是二鬼子。……”“瘸腿兒”柳老漢搖了搖頭,扔掉了煙蒂,伸手又去拿脖子上挎著的“煙袋鍋”。

洪勇男趕緊又一次拿出“紅塔山”,這一次“瘸腿兒”柳老漢搖頭拒絕了:“我說同志呀,你那兩頭兒一般粗的煙好是好,可是沒有我這個旱煙過癮呀!……”

待“瘸腿兒”柳老漢把“煙袋鍋”裝好,洪勇男又劃著火柴,邊給“瘸腿兒”柳老漢點煙,邊恭恭敬敬的問道:“柳大爺,這二鬼子不是偽軍,是誰呀?……”

洪勇男根本就沒有註意到,“三姓家奴”餓狼一樣的目光,狠狠地剜了他一眼。洪勇男沒註意到,王克躬卻註意到了。王克躬並不知道“三姓家奴”當時就是“淺井中隊”的傳令兵,就是“瘸腿兒”柳老漢所說貨真價實的二鬼子。王克躬很奇怪,洪勇男這句話很正常呀,“三姓家奴”為什麽對這句話這麽在意?

“瘸腿兒”柳老漢深深地吸了一口煙,對眼前這個年輕後生這麽願意聽他講故事感到很欣慰。他將煙緩緩地吐了出去之後,瞇著眼睛說道:“打傷我腿的二鬼子,不是大漢奸汪精衛的和平建國軍,也不是我們這一啦溜兒投靠日本鬼子的雜牌兒偽軍。……”

這個洪勇男中尉似乎也是個很好奇的人,他追問道:“哦?我說老大爺,這偽軍不就是偽軍嘛,偽軍還分這麽多種嗎?……”

也可能“三姓家奴”考慮,自己眼目前兒還沒有脫離險境,還需要這個洪勇男的保護。只能忍氣吞聲,任由洪勇男和這個“瘸腿兒”柳老漢胡扯下去了。

“瘸腿兒”柳老漢笑瞇瞇的說道:“那是!遠的不說,就說我們這一啦溜兒的雜牌兒偽軍,這些偽軍就有個很大的特點。大家都是中國人,又都是本土本鄉的,不是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嘛,這些個偽軍一般不會將事情做絕。其實,大部分的偽軍就是為了混口飯吃,對於八路也好,國民黨的游擊隊也好,只要沒有當官兒的看著,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其實,在我們這一啦溜兒活動的國民黨軍隊、偽軍和八路軍,大家夥兒很多還都是老鄉,很多人還沾親帶故呢。不是有句老話嘛,叫做‘老鄉見老鄉,兩眼淚汪汪。’哪能一見面還沒咋地呢,就往死了掐。有一回,我去縣城裏送信,不想被站崗的偽軍給識破了。呵呵……我當時差點尿褲子,心裏邊暗自琢磨這下子可完蛋了!哪成想,和電影裏邊啦演的可不一樣。那個偽軍一聽我說話的口音,就問我是哪兒的人。我說後馬夼呀。站崗的三個偽軍嘀咕了幾句,一個偽軍對我說道‘咱兩個的家就離著不到十裏地。大家夥兒都是鄉裏鄉親的,幹啥把事情做的那麽絕。……’呵呵……這幾個偽軍只是撕了我的信,讓我以後不要再進縣城了,要是讓當官兒的看見可救不了我。說完就放我走了。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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